15 【真·文 艺 复 兴】甲方乙方爱恨史

城市罐头

本期节目我们应元气城事奖的邀请，和老朋友小安、新朋友罗旋一起将目光转向了城市空间背后无处不在又难以捕捉的“甲方爸爸”们。“甲方爸爸”从词源来考证居然是有道理的？与甲方相爱相杀的建筑师们都遭遇过哪些不为人知的爱恨情仇？建筑评图与建筑书籍这些专业形式的诞生竟然与甲方密切相关？为什么说建筑竞赛是第二名的游戏？穿梭在甲方乙方之中或置身事外的你该如何重新审视我们的城市生活？

两位嘉宾一唱一和，共同带来了一串文艺复兴以来建筑师和甲方的故事。欢迎收听并在留言中分享你所经历过的甲方乙方有趣故事！

元气城事奖创立于2020年，由AssBook设计食堂发起的城市更新奖项，由各行业的意见领袖、媒体和机构提名，并最终由组委会和特邀评委联合评选出最终获奖者。
作为城事设计节的重要组成部分，奖项以“元气”主张城市更新回归原真性和面向未来，挖掘那些展现“公共、美好、人性、持续、兼容”价值观的项目。为相关设计改造、空间事件和相关组织提供展示平台，并促进公众在城市议题中的参与度。

时间轴

07:00 米开朗基罗，我来当你爸爸

08:20 乙方反向当爹的故事

12:10 采石场的建筑师：拥有姓名的艺术家

17:30 背地叫甲方，当面叫父亲

19:55 评图到Instagram：建筑师与甲方何以沟通？

24:50 费拉雷特：建筑出版物作为宣传册

24:50 甲方是父亲，建筑师是母亲

30:20 甲方乙方，《相知相爱》

31:20 贝尼尼：成也甲方，败也甲方

35:40 贝尼尼与博罗米尼：相爱相杀，甲方之下的建筑师们

37:20 相亲相爱的甲方乙方小八卦

39:00 “要不您再改改”：乙方智斗甲方

43:10 建筑师，甲方，猴子

44:30 《You Never Give Me Your Money》

46:10 什么甲方是好甲方

52:30 富二代建筑爱好者：成为不了你就养你

55:00 罗斯科与罗西：给甲方上对抗！

60:03:50 城市的荣耀感与建筑竞赛的诞生

70:45:00 建筑竞赛，第二名的游戏

72:24:00 毕尔巴鄂的成功与加利西亚的困境

76:50:00 给甲方上上课？

78:40:00 甲方乙方手拉手，一起参与公共生活

BGM

相亲相爱 - 韩磊

You Never Give Me Your Money - Beatles

背景补充

-洛伦佐·德·美第奇和米开朗基罗

据乔尔乔·瓦萨里（1511-1574）的《艺苑名人传》所述，洛伦佐·德·美第奇在佛罗伦萨的圣马可广场旁开设雕塑园，意在收藏古代作品和培养绘画与雕塑人才。相传洛伦佐曾向画家多米尼哥·基兰达奥感叹他的时代已无名人巨匠，画家便向求贤若渴的洛伦佐举荐了一批自己的学生，包括年轻的弗朗切斯科·格拉纳齐和米开朗基罗。时年14岁的米开朗基罗来到雕塑园学习，意气风发的少年很快获得了洛伦佐的关注，有了后来“断齿认父”的佳话。

参考文献：Giorgio Vasari, The Lives of the Artists (United Kingdom: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UK, 1998), 418-420.

-美第奇家族和米开朗基罗的复杂关系

受人爱戴的洛伦佐·德·美第奇逝世后不久，实质上独裁统治佛罗伦萨的美第奇家族被两度推翻。从1528到1529年，当被流放的美第奇们试图打回佛罗伦萨城的时候，拥护共和制的米开朗基罗帮助设计、建造了护城工事以抵御自己曾经的主顾家族。城邦沦陷之后，米开朗基罗受到家族首领亚历桑德罗·德·美第奇的追杀，不得不藏身于美第奇小圣堂的地下室长达数月（至今可以看到他当时留下的涂鸦）。艺术家回忆道：“我躲在狭小的地窖，像上面那些死去的美第奇一样被埋葬，只为躲避还活着的那些美第奇。为了忘记恐惧，我在墙上画满了画。”

参考文献：Paolo Dal Poggetto, Michelangelo: La "Stanza Segreta": I Disegni Murali Nella Sagrestia Nuova Di San Lorenzo (Firenze: Giunti; Firenze Musei, 2012).

-老安东尼奥·达·桑加罗与克勉七世：建筑师反向当爹的故事

洛伦佐·德·美第奇的弟弟朱利亚诺·德·美第奇在“帕奇阴谋”事件（1478年）中惨遭暗杀，机缘巧合，佛罗伦萨本地建筑师、木匠、防御工事专家老安东尼奥·达·桑加罗成为了朱利亚诺的私生遗腹子儒略·德·美第奇的教父。在洛伦佐的默许下，桑加罗秘密抚养美第奇家族的这个身世复杂的孤儿到七周岁。几十年后，儒略最终成为教宗克勉七世，并反哺了一批文艺复兴盛期最重要的建筑师和艺术家。

参考文献：William Roscoe, The Life of Lorenzo De' Medici: Called the Magnificent (London: David Bogue, Fleet Street, 1846), 104; 416.

-关于作为纸媒时代的 Instagram influencer 的意大利版画师、建筑师、书籍制作人和出版人乔凡尼·巴蒂斯塔·皮拉内西（1720-1778），可参看建筑历史学家 Carolyn Yerkes 和 Heather Hyde Minor 的新著 Piranesi Unbound (Princeton: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2020)。

-米开朗基罗、卡比托利欧广场与Dupérac的版画

前现代罗马的诸多纪念性建筑和城市改造都与教皇或皇帝的仪仗行进路线有关。1536年，教皇保禄三世为了迎接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查尔斯五世，委托米开朗基罗改造卡比托利欧山。1538年皇帝驾临的时候工程方才开始不久，直到1560年代才近乎完工。项目中的椭圆形地砖构图有如波浪从中央荡开，在整体空间构成中起了重要作用；有趣的是，米开朗基罗本人并未留下任何地砖的设计图。后人参考了当时法国人Dupérac的热销版画对米开朗基罗的设计进行“复原”。

参考文献：Marvin Trachtenberg and Isabelle Hyman, Architecture: From Prehistory to Post-Modernism (New York: H.N. Abrams, 1986), 313-14.

-费拉雷特、“Sforzinda”与米兰公爵

建筑师安东尼奥·迪·皮耶罗·阿维尔利诺以“费拉雷特”（Filarete）为笔名（取希腊语“爱德之人”一意）向米兰公爵弗朗切斯科一世·斯福尔扎（Francesco I Sforza）献书，并依据公爵姓名为其理想城取名Sforzinda。书中虚构的偶得古书、受感造城的情节将公爵这位名义上的主顾纳入到建筑师理想的“甲乙方”关系当中。

参考文献：Alberto Pérez-Gómez, "Filarete’s Sforzinda: The Ideal City as a Poetic and Rhetorical Construction," Chora 7, 243 (MQUP, 2016).

-安德烈·帕拉第奥的伯乐：特里西诺和巴尔巴罗

意大利十六世纪的重要建筑师帕拉第奥事业青云直上，皆因得遇贵人。先是三十岁那年，帕拉第奥被出身维琴察望族的文化人吉安·乔尔乔·特里西诺慧眼识珠。特里西诺数次资助并陪同帕拉第奥南下罗马学习古代建筑，“帕拉第奥”（Palladio）这个艺名——取自古希腊神话中的智慧女神雅典娜（Pallas Athene），亦是特里西诺自己的剧作中的一个人物的名字——正是拜特里西诺所赐。

特里西诺于1550年去世，同年帕拉第奥开始与威尼斯名门巴尔巴罗家族两兄弟交好，其中哥哥达尼埃莱·巴尔巴罗不仅是一位交游广泛的红衣主教，自己也是一位古建筑学者，翻译了维特鲁威；弟弟马坎托尼奥·巴尔巴罗亦是一位重要的外交官员，两兄弟不仅委托帕拉第奥设计庄园别墅，还介绍帕拉第奥认识了众多其他贵族主顾并鼓励帕拉第奥著书立说。

参考文献：Rudolf Wittkower, "The Architect as 'Uomo Universale': Palladio, Trissino and Barbaro," in Architectural Principles in the Age of Humanism (New York and London: W. W. Norton & Company, 1962), 57-69.

-几位现代建筑师与纳粹德国的隐秘纠葛：菲利普·约翰逊、密斯、柯布西耶

参考阅读：Marc Wortman, “Famed Architect Philip Johnson’s Hidden Nazi Past,” Vanity Fair, 4 April 2016 (https://www.vanityfair.com/culture/2016/04/philip-johnson-nazi-architect-marc-wortman).

Tom Dyckhoff, "Mies and the Nazis," The Guardian, 29 November 2002 (https://www.theguardian.com/artanddesign/2002/nov/30/architecture.artsfeatures).

Jean-Louis Cohen, "Le Corbusier, fasciste ou séducteur?" Le Monde, 3 June 2015 (https://www.lemonde.fr/idees/article/2015/06/03/le-corbusier-fasciste-ou-seducteur_4646539_3232.html).

-贝尼尼与路易十四的失败合作

意大利雕塑家、建筑师吉安·洛伦佐·贝尼尼于1665年夏天从罗马北上巴黎，受雇于法国路易十四王廷，五个月后铩羽而归。已经六十六岁的意大利艺术家当时已经名满欧洲，但他的卢浮宫东立面设计方案被时年二十六岁的太阳王及其股肱之臣柯尔贝尔数次拒绝，理由包括认为他的厕所位置设计不合理、他偏爱的罗马式平屋顶与巴黎的多雨气候相违、计划对原建筑物拆毁过多等等。贝尼尼对法国文化艺术嗤之以鼻，放言“圭多·雷尼（意大利巴洛克画家）的一幅画作胜过全巴黎所有艺术品之和”，在法国王廷屡屡碰壁，最终致使这场意法“艺术外交”不欢而散。

参考文献：

Rudolf Wittkower, "The Vicissitudes of a Dynastic Monument. Bernini's Equestrian Statue of Louis XIV" in M. Meiss, ed., De Artibus Opuscula XL: Essays in Honor of Erwin Panofsky (New York: New York University Press, 1961), 497- 531.

Irving Lavin, “Bernini’s Image of the Sun King,” in Past-Present. Essays on Historicism in Art from Donatello to Picasso (Berkeley: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1993), 139-202.

Franco Mormando, "A Roman Artist in King Louis’s Court," in Bernini: His Life and His Rome (Chicago and London: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2011), 245-288.

-贝尼尼与博罗米尼的争风吃醋

来自巴贝里尼家族的教宗乌尔巴诺八世独爱贝尼尼，1644年乌尔巴诺八世去世后，来自死敌潘菲利家族的诺森十世继任，将贝尼尼打入冷宫，开始重用与贝尼尼素有嫌隙的建筑师弗兰切斯科·博罗米尼，将前者正在进行的若干设计委托直接剥夺并交由后者继续。罗马西班牙广场附近的传信部宫就是一例：由于贝尼尼家的豪宅就在工地一旁，他不得不从自家窗户耳闻目睹自己的设计被推倒重来，含恨以一只大理石 “Priapo”（源自古希腊的男性生殖力之神 Priapus 的勃起男性生殖器形象）回应博罗米尼的“驴耳之辱”。

参考文献：

Stanislao Fraschetti, Il Bernini: la sua vita, la sua opera, il suo tempo (Milano: Ulrico Hoepli, 1900), 45.

-菲利斯·兰博特、密斯与西格拉姆大厦

加拿大蒙特利尔人菲利斯·兰博特（Phyllis Lambert，1927- ）生于一个企业家庭，其父坐拥大型酒类饮品企业西格拉姆集团。1950年代，在她旅居巴黎期间，收到父亲关于集团位于曼哈顿 Park Avenue 新大楼方案的来函，对父亲确定的设计方案深表不满，手书一封“单倍行距、八页”的长信，竟从文艺复兴建筑史写起，试图证明父亲作出了得过且过的糟糕选择。父亲随即委派女儿兰博特寻找合适的建筑师，后者最终敲定密斯并以不设成本上限的方式与其合作。

参考资料：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R6JIBfNAyQk

https://www.barrons.com/articles/20-minutes-with-architect-phyllis-lambert-on-her-storied-career-01561998189

-加利西亚文化城

加利西亚文化城的“甲方”是曾任职于佛朗哥法西斯政权的保守派政客曼努埃尔·弗拉加（Manuel Fraga），对该项目持批评态度的报道总不忘暗示这位主顾与他的建筑师彼得·埃森曼之间的“气味相投”。埃森曼于1999年战胜库哈斯、让·努维尔、曼努埃尔·加雷哥·荷瑞托等一众建筑师赢得竞赛，如今项目尚未完工却已看似沦为“废墟”。

另外推荐：欧文·斯通的传记小说 The Agony and the Ecstasy (1961) 及其同名改编电影（1965，由卡洛·李爵士导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