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书寄山鬼五

南宫浅雨

皓哲：
前几天在楼下广场，烟雨朦胧中，我仿佛看到了你抱着芽儿在街边奔跑着躲雨，我突然很想把刚戴上的订婚戒指给取下来。
时光催人老，一定是错觉，是白日做梦，事实是我三十岁了，终于受不住各路人的循环攻势，找到了他们口中适合的人。他大方得体，事业小成，最重要的是，对我很好。
就像在机场等一艘船，你永远都不会来，他却恰如其分地出现。我不否认，他是你的影子，你们看着我的时候，都特别认真；你们笑起来的时候，都让我觉得很温暖；你们戴着同框眼镜，话都不多，但都不食言。
这一度让我意志错乱、心神恍惚，我将错就错，索性把他当作我要等的人。别人都说我和他很般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听得多了，我就深信不疑了，就以为黑的可以白、错的可以对，从小我的耳根子就软，你不也笑话过我，只捡好听的话听。
又有什么大不了，我只是没办法心动而已。我试过努力过，我让他帮我拔白头发，他说千万别拔，我带你去做姜疗；我让他陪我吃麻辣烫，他说你肠胃不好，我去给你熬粥；我让他替我泡杯咖啡，他说喝牛奶吧，睡眠好皮肤好；我让他带我去爬山，不用他说，我知道他周末还要加班。
你看，他用他的方式对我好，无可挑剔。我一个人对着镜子拔白头发，差点把脖子扭了；我一个人偷偷去吃麻辣烫，呛得一把鼻涕一嘴泡；我一个人喝超大壶的咖啡，任由舌头麻木毫无知觉；我一个人跑到山顶看日出，却没有人分享我的喜悦。我的努力是徒劳，在他的轨迹里南辕北辙。
没有他参与的我的乐趣，满满的都是我和你的独家记忆，我佯装动了心，肆意糟蹋另一颗真心。于是，当他一脸认真，要和我定下一生一世的约，我没有拒绝，我别无选择，这本就是我应该回报给他的，我也不想予取予求。
不用替我难过，谁不经历狼狈，谁的人生完美无瑕？把遗憾托运，生活还是可以继续。所以，对不起，皓哲，虽然很难过，我还是决定要放弃你。
只是，这个决定让我心绪不宁。我梦见在观音山遇到了你，你让芽儿叫我妈妈，我们一起开怀大笑，你的胸口却溢出了殷红的血。我惊慌失措地醒来，再也不敢闭上眼睛。天刚破晓，我匆匆忙忙去拜土地神。
泥塑的土地公公和土地婆婆站在山神小庙里笑意盈盈。我祈求他们保佑你没事，请求他们不要用我的错惩罚你。一遍又一遍，直到手上的香火被扑灭，我才发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我的担心和伤心伴着刺骨的阴风扫过来，莫名地让我觉得土地神笑得好瘆人，我如恶鬼缠身，连丢掉的手套也不敢回头捡。
我开始纠结要不要兑现我的承诺，和他走下去。我不是怕自己过得不好，我只是怕他会变得跟我一样神经兮兮，我能感受得到，他像我牵挂着你一样牵挂着我。因为一个不可能的人而执着到不去设想自己的未来，真的又傻又可怜。
有时候，我会嫉妒你，嫉妒你始终不缺陪伴，嫉妒你永远波澜不惊。“天地在转，光阴在飞，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是怎样的一种迫在眉睫与无可奈何，你不会懂。
我想，我们就像天上的星星，总是孤单的旅行，所以相遇又分离。
林姝雅
BGM | 《星星》牛奶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