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703-僖27-楚人围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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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楚人围宋
經·僖公二十七年·5
冬,楚人、陳侯、蔡侯、鄭伯、許男圍宋。
①经称楚人
从排序上看,显然是楚国主兵,其他都是“从犯”。为什么称楚人呢?杜预认为是楚成王“耻不得志,以微者告”,就是楚成王围宋却没打下来,自己不好意思,而此时鲁国又是楚国联盟之一员,可能是代其隐恶,所以经文上书以“楚人”。从传上看,应该先是楚成王带兵围宋,传文上明确写了“楚子及诸侯围宋”,尤其是后面诸侯们又“盟于宋”,显然是楚成王亲自主兵围宋。之后,也就是僖二十八年,楚成王又返回楚国,传文记载“楚子入居于申,使子玉去宋”,即楚成王围宋不克,返回国内,围宋事宜交由子玉来处理。
杨伯俊先生认为,经文中书“楚人”是当时鲁国史官的惯例,只是“宣九年以后,楚子始不复称人”,这也是一种歧视。
經·僖公二十七年·6
十有二月甲戌,公會諸侯,盟于宋。
围宋的楚成王和诸侯们在宋国进行了盟誓,鲁僖公也赶去参与了盟会。此时,只剩下了齐、晋、秦和被围困的宋国没有向楚成王投降,周朝的华夏体制此时已经岌岌可危了。楚成王似乎马上就要一统华夏,甚至改朝换代了,可是这些都是晋文霸业的铺垫。楚成王,尤其是子玉其实是为城濮大战“暖场”的。《左传》给出了大战前,双方情况。从文献记述的细节来看,其实城濮之战在人这个层面上,晋、楚已经分出了高下。
②子玉治兵
这一段是写楚国的人物,重点是楚军的主帅,也就是子玉。重点以子玉治军与子文治军的对比,来描述子玉的为人处世。
傳·僖公二十七年·4
楚子將圍宋,使子文治兵於睽,終朝而畢,不戮一人。
楚国要进击中原,只差宋国还未降伏,所以准备围宋,操练兵马。睽,楚邑,杨注不详今所在,另说是在秭归,今湖北省宜昌市西,有点远离中原,不似。子文是在睽地练兵,“终朝而毕,不戮一人”,终朝,杜注“自旦及食时也”,一早晨就演练完,不伤一人,这是说子文治军宽厚。
子玉復治兵於蔿,終日而畢,鞭七人,貫三人耳。
子玉同时在蒍地也练兵,蒍地在今天的河南省信阳市附近。子玉练兵是一整天一整天地演练,鞭打了七个人,以箭穿耳处理了三个人。以箭穿耳是古代的一种刑罚,司马法有所谓“小罪聅chè,中罪刖yuè,大罪刭jǐng”,分别对应以箭穿耳,砍足和砍头。可见子玉治军严格,从这个地方看,子玉所带领的军队,一定是十分骁勇善战。所以,众国老都来祝贺子文。
國老皆賀子文。子文飲之酒。
国老就是退休的卿大夫,也就是楚国的退休老干部们,都纷纷来向子文道贺,意思是子文举荐良才、后继有人。子玉是子文的本家,若敖氏。实际上,若敖氏与楚王室已经开始互相猜忌,终于在后来发生了楚王灭族若敖氏的事情,这是后话。古时候有这样的习惯和礼节,如果举拔得人,都要为之庆贺,所谓“贺”。子文作为答谢,就招待来道贺的国老们。可是却偏偏来了一个持异见者。
蔿賈尚幼,後至,不賀。
蒍贾,字伯嬴,孙叔敖之父。孙叔敖也是楚国的令尹,辅佐楚庄王。此时,年纪不大,也来见子文,但是却“不贺”,没有向子文道贺。这就很奇怪,所以
子文問之。
對曰:“不知所賀。子之傳政於子玉,曰:‘以靖國也。’靖諸内而敗諸外,所獲幾何?子玉之敗,子之舉也。舉以敗國,將何賀焉?
蒍贾在回答的言语里,先是预言了子玉将要“败诸外”,在国外获得失败,也就是进击中原遭失败,这也有子文举荐不力的责任。
子玉剛而無禮,不可以治民,過三百乘,其不能以入矣。苟入而賀,何後之有?”
其次是评价子玉“刚而无礼”,民就是人,其领导力不足以指挥超过三百乘的规模,否则将有去无回。蒍贾的此番评论恐怕是代表了楚国国内一方意见。读到此处,提两个有趣的问题,一是严格或是严苛的治理,对比于宽厚的治理,所对应被治理的规模,在历史上是否有一定的正相关性?二是《左传》作者对上述问题的看法有是如何?
③晋文救宋
楚国准备充足之后,于这一年冬天,出兵攻打宋国。
冬,楚子及諸侯圍宋。宋 公孫固如晉告急。
宋国的形势危急,大司马公孙固亲自出使晋国,向晋文公求援。晋文公召开御前会议,听取各方意见。从这些意见的言语中,我们可以窥见《左传》军事上一条思想主线,也就是《孙子兵法》。
先軫曰:“報施救患,取威定霸,於是乎在矣。”
先轸的意见不仅上升到了战略的高度,也上升到了道义的高度。解决了打不打的问题。城濮大战,是春秋四大战役之一。我们从这些历史的文献上可以看出,古人对战争认知和总结的过程,也就理解了后世的军事名著——《孙子兵法》。
孙子兵法·始计篇
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
道者,令民与上同意也,故可以与之死,可以与之生,而不畏危。狐偃曰:“楚始得曹,而新昏於衞,若伐曹、衞,楚必救之,則齊、宋免矣。”
狐偃,子犯,晋文公的舅舅,给出了战略落地的实施计划,解决了怎么打的问题。
④赵衰荐帅
於是乎蒐于被廬,作三軍,謀元帥。
蒐sōu,隐五年传有详细解释,指春天的田猎行动。古时候田猎实际上就是军事训练,杜注其为“晋常以春蒐礼,改政令,敬其始也”。晋文公整治军旅,救宋图霸。闵元年,晋献公作两军,称之为“上军”和“下军”。此番规模扩大,作三军,称为上军、中军和下军。中军帅称之为元帅,是军队的总司令。晋文公君臣开始确定元帅的人选。
趙衰曰:“郤縠可。
赵衰推荐了郤縠。理由如下:
臣亟聞其言矣,説禮樂而敦《詩》《書》。
此处也引人深思,一个大规模武装的最高长官的聘任理由竟然是喜爱礼乐,深谙典籍,这明显是文儒,哪是武将?这与楚国的子玉明显不同。赵衰进一步解释了悦礼乐与敦《诗》《书》对于主帅的意义。
《詩》《書》,義之府也;禮樂,德之則也;德義,利之本也。
《正义》给出了详细的解释
正义
《诗》之大旨,劝善惩恶。《书》之为训,尊贤伐罪,奉上以道,禁民为非之谓义,《诗》、《书》,义之府藏也。礼者,谦卑恭谨,行归於敬。乐者,欣喜欢娱,事合於爱。揆kuí度於内,举措得中之谓德。礼、乐者,德之法则也。心说礼、乐,志重《诗》、《书》,遵礼、乐以布德,习《诗》、《书》以行义,有德有义,利民之本也。我们再回头看看《孙子兵法》对将的认知孙子兵法·始计篇
将者,智、信、仁、勇、严也。
第一位的是智慧,所以晋国君臣选了深谙典籍、受过高等教育的人。
第二位是信与仁,这正是礼乐文明教育出来的人才会有的特征,也是儒家的根本。
第三位才是勇和严,才是子玉的那个层次。
从主帅的人选上,可以看出晋楚城濮之战的一些端倪。
《夏書》曰:‘賦納以言,明試以功,車服以庸。’君其試之!”乃使郤縠將中軍,郤溱佐之。
这是春秋人物进言的标配,在言末或引《诗》,或引《书》,来加强语言的力度。
《正义》对所引用的这段《夏书》给出了详细的解释,讲出了古人的用人之道
正义
《夏书》言用臣之法。
用人选人之法。
正义
赋,取也。取人纳用以其言,察其言观其志也。
听取其言论。
正义
分明试用以其功,考其功观其能也。
试用以考察其能力。
正义
而赐之车服,以报其庸。
奖励其功,考察其品质。利益面前,往往可以暴漏出一个人的本质。
正义
庸亦功也。知其有功乃赐之。古人之法如此,君其试用之。
古人之法与今人之法,何其类似。
⑤晋定三军
使狐偃將上軍,讓於狐毛,而佐之。命趙衰爲卿,讓於欒枝、先軫。使欒枝將下軍,先軫佐之。荀林父御戎,魏犨爲右。
三军的正副职都选定,举贤任能,团结有力。此处,在团结这个维度上,晋楚也大不相同。
《国语》给出了晋国选人用人的详细情况,可以看出晋国君臣一心,上下同欲。《孙子兵法·谋攻篇》有“知胜有五”,其三云“上下同欲者胜”,团结是团队建设最重要的环节。
国语 晋语四 47 文公任贤与赵衰举贤
文公問元帥于趙衰,對曰:「郤穀可,行年五十矣,守學彌惇。夫先王之法志,德義之府也。夫德義,生民之本也。能惇篤者,不忘百姓也。請使郤穀。」公從之。
赵衰举荐郤縠。
国语 晋语四 47 文公任贤与赵衰举贤
公使趙衰為卿,辭曰:「欒枝貞慎,先軫有謀,胥臣多聞,皆可以為輔佐,臣弗若也。」乃使欒枝將下軍,先軫佐之。取五鹿,先軫之謀也。
赵衰辞让于栾枝、先轸和胥臣,乃有五鹿之胜。
国语 晋语四 47 文公任贤与赵衰举贤
郤穀卒,使先軫代之。胥臣佐下軍。公使原季為卿,辭曰:「夫三德者,偃之出也。以德紀民,其章大矣,不可廢也。」
赵衰辞让于狐偃。原季就是赵衰。
国语 晋语四 47 文公任贤与赵衰举贤
使狐偃為卿,辭曰:「毛之智,賢于臣,其齒又長。毛也不在位,不敢聞命。」乃使狐毛將上軍,狐偃佐之。
狐偃辞让于狐毛。
国语 晋语四 47 文公任贤与赵衰举贤
狐毛卒,使趙衰代之,辭曰:「城濮之役,先且jū居之佐軍也善,軍伐有賞,善君有賞,能其官有賞。且居有三賞,不可廢也。且臣之倫,箕鄭、胥嬰、先都在。」乃使先且居將上軍。
赵衰辞让于先且居。
国语 晋语四 47 文公任贤与赵衰举贤
公曰:「趙衰三讓。其所讓,皆社稷之衛也。廢讓,是廢德也。」以趙衰之故,蒐于清原,作五軍。使趙衰將新上軍,箕鄭佐之;胥嬰將新下軍,先都佐之。子犯卒,蒲城伯請佐,公曰:「夫趙衰三讓不失義。讓,推賢也。義,廣德也。德廣賢至,又何患矣。請令衰也從子。」乃使趙衰佐新上軍。
⑥晋文之教
《论语》里面给出了孔子教化民众,培养军事力量的期限。
论语·子路篇第十三·29
子曰:“善人教民七年,亦可以卽戎矣。”
为什么是七年?见于后世《论语》的多种注疏。总之,教化民众是需要时间的,革风易俗,改变民众的观念,不可一蹴而就。
晉侯始入而教其民,二年,欲用之。子犯曰:“民未知義,未安其居。”於是乎出定襄王,入務利民,民懷生矣。
“入务利民”,是说文公定襄王后回国,马上就行仁政利民。“民怀生者”,谓有怀义之心,不复苟且。民众安居进而知义。晋文公通过安定周襄王,向民众示范什么是义。义者,宜也,告诉民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將用之。子犯曰:“民未知信,未宣其用。”於是乎伐原以示之信。民易資者,不求豐焉,明徵其辭。
易,交易。易资,即做买卖。做买卖不求丰厚,明码标价。民众建立了信用,即孔疏所言“云见用者,言信见为人所用”,晋文公通过伐原来向民众示范诚信,从而建立信用。
公曰:“可矣乎?”子犯曰:“民未知禮,未生其共。”於是乎大蒐以示之禮,作執秩以正其官。民聽不惑,而後用之。出穀戍,釋宋圍,一戰而霸,文之教也。
执秩有可能是官名,也可能是法名,总之就是立规矩、明法度。等到民众“明听不惑”,也就是明辨是非了,则“用之”。教化民众恭敬知礼。通过“大蒐”向民众示范“礼”,也就是规矩,晋文公教民众恭敬、守规矩。而后用之,才有了后来的拔出了齐国旁边谷地的楚军,解救宋国的危急,在城濮与楚国一战而称霸中原,这都是建立在晋文公对民众教化的基础之上的。
所以有“晋侯之教民,定襄王以示之義,伐原以示之信,大蒐以示之禮,然後用之以戰”。儒家有教化民众的理念,从《论语》里面可见一斑
论语·子路篇第十三·9
子適衛,冉有僕。子曰:「庶矣哉!」冉有曰:「既庶矣。又何加焉?」曰:「富之。」曰:「既富矣,又何加焉?」曰:「教之。」
孔子去卫国,冉有驾车。孔子说:「人真多啊!」冉有说:「人多了,又该做什么?」孔子说:「使他们富起来。」「富了后,又该做什么?」「使他们受教育。」
先要满足民众的物质生活,这是经济基础。之后要教化民众,建设精神文明。这也正是今代领导人要谋求的时代问题。
论语·子路篇第十三·29
子曰:“以不教民戰,是謂棄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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