訪「傷心欲絕」談《遜到簡直是個藝術品》

耳朵借我

不意外地，我讓「傷心欲絕」主唱許正泰說說他會怎麼跟不認識他們的人解釋這個樂團，他不假思索地說：這是個爛團。打從他們2017年睽違多時發行《還是偶爾想要偉大》，獲得如潮佳評，演出行情隨著人氣節節高昇，然而許正泰還是常常說：傷心欲絕是個爛團。
做完這集訪問我比較明白了。他說，總以為自己會在三十歲之前幹出世界級的厲害成就，成為一代legend。結果人生就這麼跨過三十了，自覺一事無成，該怎麼面對年輕時候從沒想像過的，並未成為他心目中的legend的中年人生呢（是的對他們來說，三十歲就是不折不扣的中年啦），而一個中年的rocker，音樂再屌恐怕也來不及了。況且一旦變成了大人，不管你願不願意，總會有數不清的屬於大人世界的問題要面對，三十歲之後，不能再用龐克少年的任性當成偷懶逃避的藉口了。
打從十多年前開始發表作品，「傷心欲絕」的歌幾乎都在處理（或不處理，只是敘述）所謂「魯蛇人生」無出路的絕望、自溺、自棄、憤怒、無力，那也是創作核心許正泰和劉暐二十郎噹的歲數在師大路「地下社會」馬路對面公園喝酒晃盪的整個青春。人算不如天算，他們都沒有像Kurt Cobain或者Jim Morrison變成27歲掛掉的傳奇，而即使團員陣容屢經變動，不只一次吵架散團，「傷心欲絕」居然一路挺進來到2019，並且既然決定繼續做音樂，就必須用大人的方式認真面對錄音製作和演出種種課題，當然也包括現實的生計：他們說，年輕的時候多少有反骨，覺得搞龐克就是得窮，看不起那些排場很大的弄得好像很專業的咖，覺得那都背叛了搖滾精神。現在，許正泰自嘲地說：他覺得錢很重要，他想多賺點錢，多做些場，做些會讓二十歲的自己看不起的事情。
說歸說，我想我不是唯一這樣覺得的人：2017年以來的「傷心欲絕」，才是他們音樂最精采、最成熟的狀態：《還是偶爾想要偉大》由紀律嚴明、要求極高的老王擔任製作人，讓他們都嚐到了苦頭，但也逼出了潛力。這張《遜到簡直是個藝術品》則是由112F的錢煒安（Zen）製作，在聲響層次和錄音工法上又有了不一樣的要求。儘管創作錄音過程一波三折，走了不少冤枉路，他們卻同意：沒有任何一段經驗是白費的。關於這張專輯的錄音、製作，每位團員都在節目裡有詳細的分享，非常精采。
到了2020，「傷心欲絕」已經成為一個有著基本紀律和共同目標的團體，練團、創作、錄音、演出都很投入，我想，不管嘴裡怎麼說，他們都是深深愛著在乎著這個團，也想知道它能繼續走到多遠的吧。
《遜到簡直是個藝術品》是我2019年最喜歡的台灣獨立音樂作品之一，你得對自己夠狠，纔能做出如此坦蕩而有詩意的搖滾樂，而更可貴的是，技術水準的提高不但沒有磨平他們的稜角，反倒讓這些歌有了更沈更厚的力量。非常期待他們的下一步，長大其實未必那麼可怕，不是嗎。
播出曲目：
你是不是我編出的一個謊？
沒有夜歸人
破了洞的美夢（2017）
台北流浪指南
父親的教誨
下一步絕望
悲劇成癮CEO
我愛您（2009）
我愛您（2011）
自詡為暗夜偵探的小江
如果她離開你 你會不會瘋掉啊
遜到簡直是個藝術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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